《說到愛》 - 【說到愛】第70章
67,作壁上觀
「果然是你……」
桃顔抱臂看著唐景瀟,語氣裡有一種說不清的自嘲感。
「進來坐吧?」
唐景瀟知道這個情况下由她來待客總顯得那麽不倫不類,但既然已經開門,把客人獨自晾在外頭終歸不好。
「不用了。」
桃顔冷冷地回絕了她的邀請,抬眼看她,「告訴我易北的公司地址吧,我自己過去找他。」
「……”
唐景瀟詫异地看一眼桃顔。
這是要幹嘛?
家裡沒鬧上,所以準備去公司鬧?
她跟桃顔幷不太熟。
當年易北帶著她回到老家,她倆也不過在同學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唐景瀟沒有幫易北收拾爛攤子的意思,但是至少也得問清楚桃顔此行究竟意義何在。
「能告訴我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桃顔聞言,放下手臂,嘴角勾起來,「怎麽?怕我吃了他?」
唐景瀟敏銳察覺到對方明顯來者不善。
她看一眼自己放在客廳的手機,好脾氣地同她商量,「要不這樣,我先給易北打個電……」
話字還沒說完,唐景瀟的肚子裡的小祖宗又開始鬧騰。
「嘔……」
她連門都來不及關,直接衝進了厠所扶著馬桶大吐起來。
別說是剛才沒吐完的桃,就連早上勉强吃下去的那點兒拍黃瓜都沒能幸免。
身後傳來了門關上的聲音,及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的清脆脚步聲。
唐景瀟抓過一邊放著的卷紙,勉强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抱歉……嘔……」
「……」
她聽見身後的人似乎是不屑地「呵」了一聲,咄咄逼人地問她,「這就是你打算給我的下馬威嗎?」
唐景瀟搖搖頭,感覺自己的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
她哪有什麽多餘的心思再給桃顔什麽下馬威。
她的胃酸反噬進了嗓子,燒灼得她整個喉管都火辣辣的幹疼。
連天的嘔吐不僅讓她虛弱得一塌糊塗,情緒更是暴躁得恨不得毀天滅地。
——要什麽孩子!
她現在只想把罪魁禍首拖出來碎屍萬段。
爲什麽懷孕這麽痛苦的事情不能由男人自己承擔呐?
她招誰惹誰了才不幸中彩,還天真地覺得自己能獨自面對漫長的妊娠期?
「嘔……」
唐景瀟吐到沒了力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勉强扶著一旁淋浴間的玻璃門才保持住身體的平衡。
桃顔終於還是看不下去她這個鬼樣子,皺著眉躬身下來,問她,「你還好吧?」
唐景瀟沒出息地搖了搖頭。
「手機……」
桃顔抿了抿嘴,轉身去了客廳,掃一眼所有桌面上擺放著的東西,將她的手機帶回了厠所裡。
「謝謝。」
唐景瀟緩慢地輸入自己的生日解鎖,猶豫究竟是給易北打電話還是直接給自己叫120,桃顔的聲音已經突然拔高了,「剛才那串數是你的生日?!」
「嗯?」
唐景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的生日,有什麽問題嗎?
桃顔好看的臉上突然現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雙原本適合含情脉脉的眼睛裡滿是迸發而出的恨意,「真好啊……真好啊……我佩服你們偉大的『友誼』。你幫我轉告易北,我要結婚了!我桃顔沒有他,照樣可以活的好好的。我可以找到更多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對我好的男人。我……不稀罕!」
唐景瀟呆愣楞地看著自桃顔臉頰上滾落下來的眼泪,忍著難受,給她遞過去自己手上抓著的卷紙。
「我不要你可憐!」
桃顔甩開了她的手,倔强地將眼泪又努力憋了回去。
唐景瀟聽話的把卷紙又抱了回來,嘔,好像沒什麽東西可吐了,謝天謝地。
哭得梨花帶雨的桃顔看著眼前狼狽得一塌糊塗的唐景瀟,莫名又有些想笑。
「唐景瀟,你信不信報應。」
信啊。
唐景瀟喘了口氣,努力扶著淋浴間的門把手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坐皺了的衣服和身上幷不存在的灰塵。
「雖然很破壞氣氛……但是你要不要喝點東西……」
桃顔吸吸鼻子,依舊是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瞪她。
唐景瀟總算琢磨過來桃顔這種敵視的態度究竟是誤會了些什麽。
也對,她跟易北這麽多年都沒有聯繫,冷不防上門想要示威却看見一個懷孕的女人住在他家,論誰都可能想岔了。
唐景瀟把厠所外頭蓄謀要奮起咬人的拉格朗日再一次地趕了出去,慢吞吞地去厨房拿了自己的水杯和早上易北出門前凉好了的溫水。
她簡單地漱了個口,又捎了一包西柚片。
「這個水溫只能泡這個了,你凑合喝吧。」
桃顔哭笑不得。
她的神經到底是有多粗?才能在這個氣氛下有說有笑地勸她泡西柚水?
「醫生說過,我情緒不能激動。」
唐景瀟坐下來,慢悠悠地跟桃顔解釋。
桃顔的眼泪已經止住了,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背挺得筆直。
唐景瀟毫無防備地怎麽舒服怎麽癱上了沙發,放鬆地長嘆出來一口氣。
不吐就行。
「我一個人在家孕吐到昏厥,易北他看不過去,所以才收留我在他家小住。」
「……」
桃顔花了整整一分鐘才徹底理解唐景瀟話中的意思。
「你們倆沒結婚?!」
她怎麽看起來比她還驚訝?
唐景瀟扭頭看她,不解問,「我們爲什麽要結婚?」
「你……」
桃顔卡殼,看著唐景瀟幷不太顯的肚子。
唐景瀟也順著她的視綫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溫柔地笑了起來,「孩子跟易北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們爲什麽要結婚?」
桃顔的手有點兒發抖。
她不接受自己此時此刻所聽到的一切。
她恨唐景瀟恨了這麽多年。她以爲她是輸給了他口口聲聲標榜的所謂友誼……
「你們怎麽可以不在一起!」
唐景瀟楞住,「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桃顔或許不知道,在唐景瀟用小號默默窺視著易北生活的那幾年,她究竟有多嫉妒這個被易北捧在手心裡的女人。
「……」
桃顔無語凝噎。
「他不愛我。」
「……」
唐景瀟也無話可說了。
她很想問問桃顔,一個會在加班了三十六個小時後,還願意耐心陪她逛街的男人,到底哪裡不愛她了?!
她告誡自己要冷靜,「你跟他,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
桃顔凄風苦雨地輕輕一笑,那一雙眼睛如訴如泣,就連唐景瀟看了都忍不住爲之惻然。
「能有什麽誤會?」
她幽怨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唐景瀟身上,像是想將這些年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委屈全部都傾倒出來。
「你懂不懂,一個男人愛你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唐景瀟瞬間想到了雷佑胤,張了張唇,又閉上。
「不知道。」
「呵。」
桃顔諷刺地笑出聲來。
「我追了他整整一個學期,一直到他的室友都看不下去,提醒他,再不答應實在有失風度,他才願意接受我的心意。」
唐景瀟從沒聽易北提起過這段事情,也從沒在他的任何文字裡看出一丁點兒與之相關的痕迹。
當年的他,總是將桃顔保護得很好,好到滴水不漏,任何人都仿佛傷害不到她分毫。
她以爲他們倆是兩情相悅,至少,是易北先主動。
却不曾想到,原來這段感情的開端竟然是這樣一個讓人心有不甘的開始。
桃顔緩了緩情緒,又凄然道,「他永遠都不會吃醋,在我無理取鬧的時候總是笑著說好。我爲了激怒他,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會觸碰到他的底綫,可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拿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我!我不想要他的施捨!我也不想要他的憐憫!」
「……」
唐景瀟很想說不是的。易北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個溫吞又不願表達情緒的人。
可她很快就發現了這句話其實幷不成立。
至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記憶裡的那個易北,還是恣意張揚,桀驁不馴又帶著一股懶散且有致命誘惑的樣子。
他……是在什麽時候變得沉默的?
他……又是在什麽時候變得溫柔又宛如謙謙君子的?
唐景瀟一時語塞。
原本她以爲自己懂他,也懂他跟桃顔所發生的一切。
可到頭來,她不過是一直在自以爲是地揣測別人的生活狀態。
——她根本,從未走進過易北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