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愛》 - 【說到愛】第71章
68,如隔山岳
桃顔明顯是將唐景瀟的愕然當成了是她在心虛。
她哀怨地看她,如果不是念在她懷有身孕,她甚至還想動手撕她。
「你知不知道,他永遠不告訴我他的手機鎖屏密碼,不告訴我他QQ裡設置了特別關注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不說爲什麽每一年的那一天分明不是他的生日,他都會買一個蛋糕準備一份禮物!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你知道嗎?!」
唐景瀟覺得易北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桃顔愛他,她能感覺到桃顔對他無與倫比的愛。
如果恨這種情緒是從愛裡滋養出來的話,那麽,現在桃顔對易北有多恨,當初就對他有多愛。
她甚至都想站在桃顔的立場上去質問易北,爲什麽當初明明選擇了接受桃顔的愛意却不能好好地回應她的期待。
就像……明明聽到了她的表白,却總要一聲不響地消失,又總在她傷口自愈之後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回來。
「或許我懂。」
唐景瀟冷靜又悵然地回應了桃顔的質問。
「我不甘過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桃顔望著唐景瀟的眼眶瞬間又紅了。
她只想哭,好用眼泪將這些年折磨著她的情緒都宣泄出來。
唐景瀟也被帶得有些多愁善感。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桃顔話中所指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因爲她隱隱覺得,比起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她更寧願自己永遠都不知道答案。
她不敢想,彼此蹉跎的那些年,究竟是什麽盤踞在他們倆之間,硬生生將他們隔開,如隔山岳。
她害怕,害怕自己一旦發現當初擋在自己眼前的那些刀山火海都不過是障眼法,害怕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放下的人又如附骨之蛆般深扎進她血液骨髓。
她曾那麽强烈地想要他回應自己的愛。
如果有朝一日,她發現,原來她曾與他的愛失之交臂而渾然不覺。
那該……有多沮喪,有多懊悔。
唐景瀟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了眼前哭得像個泪人的桃顔。
她既心疼桃顔愛而不得的樣子,又羡慕桃顔爲一嘗夙願而遠行千里的勇氣。
她跟桃顔不同。
桃顔哭完了,可以再無遺憾地去迎接屬她的新的人生。
她已經找到了願意照顧她,比易北好上一千倍、一萬倍的男人。
她也曾以爲自己遇到了……所以興衝衝地誇下海口要將易北拋之腦後。
只可惜,造化弄人。
唐景瀟把泡好的西柚水倒了半杯給桃顔,等她哭够了,適時地將一次性紙杯遞了上去。
桃顔總算沒有再拒絕。
她紅著眼睛,咬著嘴唇,端著紙杯將裡頭的溫水一飲而盡,好似喝下了奈何橋邊孟婆遞上來的忘情水。
「所以,你們爲什麽沒有在一起。」
話題又繞了回去。
唐景瀟奇怪地笑出聲來。
「我也不知道。」
她的心情很平靜。
甚至,比得知自己懷孕後聽見易北表白時更平靜。
「可能從一開始,老天就沒打算讓我們在一起吧。」
唐景瀟靜靜地看著桃顔,嘴角含笑,表情淡定。
她想起了小時候,被校外的小混混糾纏尾隨時,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幫她趕跑了威脅的易北。
想起了體育課因爲生理期疼得死去活來,在醫務室裡沒臉見人時,那個將她硬生生從被子裡挖出來的易北。
想起了不會做數學題,一本正經拿著試卷從隔壁班走到她桌前,壓著她非要她解釋清楚解題思路才肯放她走的易北。
想起了那個高中晚自習結束,跟男生三兩成群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却永遠會在她到家前落後她幾步,一直在背後默默跟著她保護她的易北。
他是在什麽時候學會的沉默啊?
是在她隨口說起討厭班上聒噪的男孩子,更喜歡高年級的學長成熟穩重後,才突然變得不愛表達自己。
他是在什麽時候突然變得品學兼優,又體貼紳士的?
是在她放任自己全身心地依賴他,喜歡他,貼近他,却怯於表達自己情緒的漫長生命中。
唐景瀟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正在情緒裡的她跟桃顔明顯都被嚇了一跳。
她跟桃顔抱歉一笑,拿起手機來瞥了一眼,是易北。
她體貼地用手遮住了屏幕上閃爍著的名字,穩定好情緒起身繞去一旁的臥室裡這才接通了電話。
「喂?」
「喂?」
易北溫柔帶笑的聲音暖陽一般自聽筒那邊鋪灑在了她的身上。
「上午狀態還好嗎?有沒有吐得很厲害?」
唐景瀟原本沉重的心因爲他輕快的語氣而變得輕鬆了幾分。
「還好,能忍。」
易北在那頭輕笑了一下,嘈雜的背景中,他放下的餐盤與桌面磕碰而發出一聲輕響,
「冰箱裡我提前準備了幾個菜。你一會兒打開看一眼,想吃什麽就拿出來熱一熱。晚上回去再給你做新鮮的。」
唐景瀟的心動了一下。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做菜?」
易北聲音微怔,還是帶笑,「怎麽忽然問起了這個?」
「因爲突然想起來,你大學吃的好像都是法棍……」
「咳。」
易北尷尬地乾咳了一聲,打斷了這個有損他光輝形象的話題。
「除了法棍,晚上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唐景瀟忽然有些累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應他,「沒有。你先吃飯吧,我也準備去冰箱看看。」
「好。」
唐景瀟挂斷了電話,鎮定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中午要一起吃個飯嗎?」
桃顔倔强地搖了搖頭,拿著自己的包站起身來。
「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喜帖……我會寄上門的。」
唐景瀟笑笑。
「想他去赴約嗎?」
桃顔的鼻子委屈地吸了一吸,但站立的姿態依舊優雅而自信。
「隨他高興。」
桃顔走時跟來時一樣,風風火火、轟轟烈烈。
唐景瀟一直目送她瀟灑又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了電梯裡。
其實呀,她很羡慕桃顔。
從前是。
現在也是。
易北回來時,唐景瀟正在房間裡小憩。
他先去厨房看了眼冰箱,早上出門前備下的飯菜她一樣沒動,看起來又是因爲孕吐而一天沒能吃下東西。
易北眉頭微蹙,思考是不是應該帶她再去醫院打針。
不期然瞥見角落裡放著的垃圾桶套上了新的垃圾袋,裡頭丟了一個一次性紙杯和一個桃核。
她不是有自己喝水的杯子嗎?怎麽還會用一次性的紙杯?
拉格朗日竄進厨房,親昵地圍著他打轉,不停地用爪子扒住他的褲脚讓他帶它出門遛彎。
「知道了,再等等。」
易北揉揉拉格朗日的頭,洗手將冰箱裡的從未開封過的飯菜都拿出來熱一熱,又將剛買回來的排骨和山藥放進水槽,開始做飯。
唐景瀟在夢裡聞著香味咽了咽口水,肚子打鼓地餓醒,晃晃悠悠走去了厨房。
爐灶上焯的排骨剛好出鍋,易北穿著圍裙,動作熟練地將過水的排骨盛進碗裡,絲毫沒有聽見她起床的動靜。
唐景瀟倚在厨房的門上,頭抵著門框,安靜地看著厨房裡站著的男人。
「嗷嗚~」
拉格朗日最先發現了她,興奮地奔過來向她撒嬌。
易北拿著調味瓶聞聲扭頭,見是她,燦然一笑,「你睡醒了。剛才見你睡的很香,所以才沒叫醒你,想等做好了排骨湯再叫你起來吃飯……」
「餓了……」
唐景瀟任性地抬步往厨房裡走。
微波爐設定的時間剛好結束,她打開手拉門,打算將裡邊的菜端去餐桌。
易北已經趕在她前頭將她試圖伸進去的手給擋了回來,「燙。我來吧。你去餐廳裡坐。」
雷佑胤的精神診斷結果分析報告終於出來。
市醫院的一衆精神科大夫看著分發到他們手上的那一叠數據,面面相覷。
分析結果顯示,雷佑胤的所有狀態都很穩定,幾個關鍵數據甚至無限趨近與正常人平均水平的參考值。
可是,坐在病房裡的患者却明顯有著臨床診斷歸類出來的相關應激反應。
這是在精神科裡比較棘手的一種狀態。
患者對外界的刺激有著非常敏銳的嗅覺,而淩駕其上的還有他對自己想要得到結果的非凡掌控力。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潜在的瘋子在試圖假裝正常人,幷且,他成功了。
所有治療都需要檢測數據來作爲依據。
市醫院的精神科專家拿著這一份報告,委婉地跟雷治說明,「……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爲檢測結果表明患者現在沒有任何精神和行爲障礙,甚至數據還優於大部分普通人。」
雷治滄桑的眼睛盯著精神科專家的臉,在聽完他最後一個字後,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起身,走去雷佑胤的病房,打算跟他再談一談。
雷佑胤正坐在窗前看外頭的藍天。
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可是身體却懶得轉身去看進來的是誰。
他的眼睛平靜而清澈,無悲無喜,腦中更是一片寂然,好似隨時都做好了準備與這個世界斷絕一切關係。
「雷佑胤。」
雷治在門口喚他,聽見了熟悉聲音的雷佑胤終於把頭扭了過來,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我有些事想跟你聊一聊。」
雷佑胤輕輕眨了眨眼睛,把身子又重新轉了回去,只看外邊的藍天,不看雷治。
他們之間有什麽好聊的?
不就是雷家那點兒被他看得比命還重的家業嗎?
雷佑胤嘖了一聲,語氣淡淡地開口告訴雷治,「想要傀儡繼承家業,就讓你的情婦們再加把勁。」
雷治幷不爲他語氣中的揶揄所動,跟雷佑胤又强調了一遍。
「我只有你一個孩子。」
「是嗎?」
雷佑胤聞言忽然露出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异常興奮地看向雷治。
「那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
「我已經做完結扎手術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恭喜你,看起來雷家似乎要在你手裡絕後了。」
叱咤商場的雷治在聽完這一句話後終於變了臉色。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雷佑胤,一字一句。
「什麽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