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行歌》 - 【短行歌】第66章
【番外】明明如月4
阿沅以大秦長公主之名遊說烏桓,其實在非儒看來,他們並沒有非要烏桓臣服的必要,生活在沙漠裡的小國,生存亦是問題。
他心中早已對西域之事有了定論,彼長此消,只要大秦扶持其它的小國,便能制衡烏桓,平衡西域的局勢。
然而當他發現阿沅與烏桓使臣私下會面時,才意識到自己想的太過簡單。
他以為他與阿沅同是秦國人,在這個時候應當同心同力。
可阿沅的心中,他們並不是相同的立場。
南池和皇室,只會越來越不容彼此。
他理解阿沅所為是為皇權謀求靠山,可是他抑制不住不被信任的憤怒。
他還以為,這次阿沅與他會堅定的站在一起,他們一起度過彼此的難關。
他酒醉闖入阿沅帳中時,阿沅的幾個婢女嚇得魂飛魄散。他斥讓他們滾,阿沅定了定神,她捂住自己胸口的薄紗襟領,叫婢女們先退下。
她才沐浴罷,皮膚泛著一層曖昧的緋色,氣息馨香,叫人恍惚。
非儒喝得爛醉,聞到女子沐浴後的氣息,更是不知是夢還是幻。
他以劍撐地,踉踉蹌蹌向前——
劍上的血腥味已不那般濃厚。
「我已經殺了那兩個私下與你會面的烏桓使臣,你不用再白費力氣。」
阿沅聞言,震驚再平復,也不過片刻。
南池大司馬親自選的接班人,又怎會心慈手軟?
南池世子,和非儒是不同的人。
阿沅挑眉:「你私闖我的營帳,是要被削爵的。」
她上挑的眼尾很嫵媚,如玉的皮膚上隻罩著一層紗,好不似平日裡的端莊。
所有的怨恨和委屈,化作一團火從他的下腹湧去。他步履沉重地走向阿沅,阿沅被他的唐突嚇著,她往後躲,被非儒一把勾過腰貼在他懷裡。
「賀非儒,你大膽!」
她慍怒時雙眼圓瞪,才有了些阿沅該有的模樣。
他只是低頭吻了吻阿沅唇角,並沒有做更無禮的事,反倒是炙熱的手掌貼在阿沅的腰上,將她的皮膚蹭得發燙。
很奇怪,明明非儒與她姐弟二人是同樣的年歲,這些年他卻比誰長得都快。他身上強大的力量是阿沅從沒有遇到過的。
可他沒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傷害她,只是替她攏好淩亂的頭髮。
「你削了我的爵位,我若一氣之下造反,你又該怎麼辦呢。」他輕笑著說,歪嘴笑起來的模樣才有幾分少年氣。
阿沅平日伶牙俐齒,現在卻一句話也沒法反駁他。
阿弟登基後,她就意識到非儒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她和阿弟汲取再多紙上的道理,卻只能是深宮裡兩隻飛不出去的雀鳥,而非儒,他會經歷真正的戰鬥,會像他家的每個男人那樣走遍四海,終有一天他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阿沅,你不要防我,也不要怕我…我會保護你與陛下的。」
阿沅莫名地動容…只是她也不是無端動容的。她與非儒認識太久,她瞭解非儒,和瞭解陛下是一樣的。
年幼的時候他們三人一起在鄴宮的荒園裡玩尋寶的遊戲,阿弟膽小,她又是女流,非儒明明也很怕,卻每次都走在前頭。
他有著他不自知的強大,阿沅從不認識其它這樣的人。
他是非儒的時候,她從來都信任他的,只是隨著成長,她不再只是阿沅,非儒也不再只是非儒。
非儒會主動尋求立功的機會保護南池,她也會以她的立場保護母后和陛下。
她和非儒只是都長大了而已。
「賀非儒,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不能騙我。」
非儒含著酒意,悲哀地笑著。
「我怎會騙你呢?我…」他痛苦地呢喃,「我怎麼捨得騙你。」
阿沅發覺自己壓根無法對現在的這個非儒狠心起來,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
可她才被高笙狠狠騙過,她要逼著自己誰都不信,見非儒已經失了力氣,她喚來婢女扶著非儒去休息。
一過小半月,雁北局勢不再緊張,說到底非儒也沒徹底對阿沅放下心,這幾日是關著她,自己雷厲風行解決了烏桓的爛攤子。
阿沅回宮當天,非儒才出現去送她。
即便他有千百種得到她的法子,可她的冷漠和拒絕令他覺得自己無比脆弱。他寧願自己傷心,也不想傷害阿沅。
最難熬的寒冬又來了,風刮在臉上能割破皮膚,阿沅坐在車駕中,一道厚厚的簾子隔住他們。
非儒囑咐隨行官員:「每逢驛站,務必傳書告知。」
他又將一封書信隔著簾子遞給阿沅:「勞煩公主將這封信帶給我母親。」
阿沅接過遞來的信封,信封上的字跡不輸當世的書法名家。
她記得小時候和非儒一起學寫字的時候,非儒挨了不少打。有次在太學裡她又看見非儒寫得亂七八糟的字跡,告誡他要重新寫,否則又要回去被大司馬打手心。
非儒老實地笑了笑:「沒事的,我娘昨天才教訓過我爹,今天他不會打了。」
阿沅被他搞得有些懵,他不好好寫字是他的錯,大司馬糾正他是應該的,怎麼成了大司馬的錯?
第二天非儒自是又挨了一頓打。
他這一手能媲美他父親與叔父的好字,是在他父親的教鞭下練出來的。
「今年過年時你會回來嗎?」阿沅拂開簾子問他。
非儒道:「這是我在邊關的第一年,應當陪守邊的戰士們一同度年關。」
阿沅放下簾子,道:「我會轉告給你家人的。」
非儒:「謝過公主。」
北風一陣呼嘯,阿沅又道:「我在長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