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琪回憶錄[NP]》 - 【鐘琪回憶錄】第55章
老江上位
鐘琪猛地睜開眼,第一個反應是冷。
車窗碎了大半,她半身卡在車厢裡,渾身上下都在發疼,臉上冰冷潮濕,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血。
鐘琪吃力地去摸後面的人,摸到丘太太徹底硬掉的腿。
她喘著氣收回手,轉而去推車門,但變形的車門全無動靜,根本沒有爲她開啓的意思。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車門才被鐘琪推出道縫隙,她舒出口氣,之後便再也推不動了。頭腦發昏,力氣一點點流失,鐘琪咬破舌尖,口腔裡的血銹味兒和疼痛讓她維持清醒,手還是沒多少勁兒。
身體冷透了,疲倦和雨水一齊衝刷著鐘琪,可她不能閉眼睛。
天色陰沉,大雨模糊了晨昏的界限,白日也像黑夜,一閃而過的光束便顯得分外清明。
鐘琪動動嘴唇,火辣辣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她用手去敲車門,不過力氣太小,幾乎沒發出什麽動靜。
那束光却像是感應到她一樣,朝這邊晃了過來。
一陣急速的淌水聲之後,鐘琪模糊的視綫裡,看見車門動了下。高大的人影粗暴且急切地將它掰開,然後動作頓住了。
對方粗喘著打量她,仿佛很是不可置信,她就猜她現在的造型很差勁——頭下脚上地困在車厢裡,眼角的傷被雨水泡到腫脹,血液逆流沒讓她的臉變紅,被手機電筒的光照到臉色白得驚人,瞳孔都有些散了。
他小心地解開安全帶,她却沒有掉下來,下意識地抬起眼,借著光看見她被車厢夾住的下半身,他咬住手機,騰出雙手去扳被擠到變形的座椅。
鐘琪看不太清,但她稍微安下一點心,「你怎麽來了?」
她喉嚨裡火燒火燎,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清,對方更沒什麽反應,謹慎地地動了動座椅的控制把手。
鐘琪吃力地抬起手,企圖去碰他的小臂,「……江聿城。」
江聿城停下動作,長呼出口氣。
隨後他握住她的手。
掌心細瘦的手指輕輕地動了下,他很緊地握住,低啞的說:「我在。」
聲音沉得像個誓言。
接到江聿城電話時,賀秋陽在郊縣,和傅崢嶸在醫院打了個照面。但傅崢嶸沒有看見賀秋陽,他灰頭土臉地坐在椅子上,沉著眉目抽烟。
賀秋陽脚步一頓,很快步履匆匆地離開了醫院。
他走之後,傅崢嶸掐了烟,低垂的視綫裡看見女人的脚,他抬起頭,面前的丘悅拄著拐杖,表情十分複雜。
「怎麽?」他哼笑出聲,一股子嘲弄,「鐘琪還有第三把槍給你?」
丘悅抿起嘴唇,盯了他半晌,隨手她拉開外套,從裡懷的口袋拿出個本子。
「董事長說……」她將賬本遞給傅崢嶸,啞聲說:「我有反悔的機會。」
同一時間,霍恩回抹掉臉上的雨水,沉聲問電話裡的賀秋陽:「……董事長被送回了c城?」
c城。
鐘琪躺在病床上,微偏著頭聽醫生囑咐。她腿上打著石膏,脖頸架了固定器,右眼也被罩住,整個人有些狼狽。好在傷得不是很嚴重,只是要小心地養著骨頭。
醫生離開後,鐘琪看向伫立在窗邊的男人,沙聲問他:「告訴秋陽了?」
江聿城回過頭:「怎麽搞成這樣的?」
鐘琪睜著一隻左眼看他,「那地方環山,平時就會有落石。」
「去那幹什麽?」
「傅崢嶸在那裡。」
還是因爲邵衍。
江聿城邁開長腿,挨著床沿坐下,拿起櫃子上的毛巾,細細地擦她額角的薄汗。
鐘琪有點頭疼,生理上的困倦和隱痛讓她闔上眼。
片刻,她突然說:「邵衍是我的老師。」
江聿城動作一頓。
「我年輕的時候,貪婪地在他那裡汲取一切:知識、能力、信仰……」他俯下身,慢慢地拂開她脖頸上貼著的一縷碎發,聽她繼續說:「他很有野心,不想隨著時代走,而是想創造一個時代,用AI。」
江聿城低下頭,她已經半張開眼,深靜的瞳孔映著他的輪廓。
他說:「那也是你的野心。」
邵衍是她的靈魂榜樣,對她有很大的影響力。
所以她想在傅玉京那裡,把欠邵衍的討回來。
因爲邵衍變成了她的責任。
鐘琪不是個會解釋的人,她不屑。
江聿城喉嚨滾動,壓低了聲音問她:「爲什麽告訴我這個?」
他下巴上冒出點青色的胡茬,眉間一點凝定的沉色,半幹的襯衫貼在身上,形象頗有點落魄,眸底的涌動却清晰又劇烈。
鐘琪的手徐徐地環上他的脖子,微微沙著嗓音:「那你爲什麽又要來?」
江聿城也不是個優柔反復的人,九成九的事情裡,他都很乾脆。
他手臂撑在她身側,四目交接間,額頭和她的額頭相抵。
相貼的肌膚間,好似要出現個抹不掉的烙印。
「你做好心理準備,」良久,江聿城用高挺的鼻峰摩挲過她的鼻尖,他啞聲說:「我來了就不可能再走。」
鐘琪彎起嘴唇,微仰起頭,輕觸他的嘴唇,「趁我不能亂動欺負我?」
江聿城笑了,他動作小心地輕吻她的唇瓣,溫熱的舌探進她的唇縫。
鐘琪的手指插進他的發間,回應他的吻,跟著輕哼了聲,扯了他的短髮一下,「輕一點。」
「忍著。」江聿城沒有放開她,拉下她的手,和她纖瘦的五指扣在一起,「這是欺負……」
他再一次沁進她的甘甜,幷且再沒有離開的打算。
人的潜意識總是比理性更誠實,在江聿城開車前往郊縣的路上,他接下來的舉動就定在了唯一的軌迹上。而如果鐘琪沒有經過一番動蕩,她也不會輕易地將心門敞開道縫隙,接受他的常駐。
都是命。
就連匆匆趕到醫院的霍恩回也意識到,他晚了江聿城一步。
夜色包裹的c城裡、潔淨的病房中,正在接吻的兩個人看不見一門之外的他,門上的透明玻璃窗像道壁障,將他徹頭徹尾地隔離在外。
霍恩回退開一步。
「賀哥。」霍恩回眼眶發燙,牢牢地盯著病房裡,「董事長當初爲什麽會選我。」
身後,比他來得更早的賀秋陽看他一眼,「選你的不是董事長,是我。對董事長來說,是你還是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霍恩回再退一步。
賀秋陽看向病房裡,白色的燈光霧氣般彌漫,單調的顔色被那兩個人的親密浸染出一層溫和。
「不要覺得她殘忍,你要知道……」他露出個古怪且悲憫的神色,「想要站在董事長旁邊,比對她低頭更好的辦法,是以和她相等的地位被她看見。」
霍恩回又退一步。
他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所以鐘琪可以對他好,可以萬般照顧,却不可能愛他。
眼前突然就開始模糊,喉嚨裡的熱流直逼鼻腔,他難忍地捂住口鼻,弓起腰不停地咳嗽。
賀秋陽伸手扶住霍恩回,眼睜睜看他的眼眶越來越紅,像是隨時能滴出血來。